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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荃个头颇高,身量却瘦瘦高高算不得魁梧,只见他挺直着身板,施施然站在残垣断壁般的殿门前,竟有股骇人的煞气,令赵贺一时气短,脚下都跟着踟蹰起来。
殿外群豪听程荃口气颇大,仿佛不把天姥书院放在眼里,不由得又惊又奇,兴奋张望之余,心中又为他捏了把汗。
而在殿内众人看来,程荃此时周身透出的气势,却比口气还要大上三分。
山风从破开的点星殿正门灌入,吹得他衣袂飘飘;瓦砾间腾起的烟尘在他身后的阳光中流动,那飘动的衣袂便如一道风姿卓越的剪影。
世人只当越州七司是那市井之中的土鸡瓦狗,却有谁人知晓,一群人不但旬月间破了七闽匪患,还在水天界中灭人之国,如探囊取物。
程荃身为樱洲国灭国之战中的大统领,任由周身气势勃,不做丝毫收敛的情况下,自然不是整日读书修行的赵贺之流可堪比拟。更何况他已跨升空境,便是只论修为,也比赵贺高出整整一个境界。
赵贺毕竟不是傻子,知道贸然应战多半要吃亏,点星殿内众人都沉默着只等看戏,可点星殿外一众小门小派本就因为被排挤在殿外而心中有气,这时见天姥书院被人如此叫阵都不敢应战,顿时出阵阵鼓噪声。
赵贺面上红一阵紫一阵,委实挂不住了,一咬牙踏上一步,却立即被山长怀沧的一个眼神劝了回去。
“这位真人好面生,也是昆仑来客吧?”怀沧面色平静,仿佛刚才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似的,淡淡道:“诸位眼见为实,步执道果然与昆仑墟脱不了干系。”他声音低沉,却自有一股穿透力,莫说殿内众人听听清清楚楚,便是殿外山间的平地上,也传出去很远。
此言一出,竟连殿外都立即安静下来,再无人喧哗。
今日七司数度出手,符玄、丹玄、器玄依次施展,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却不曾多想,这会儿被怀沧一提醒,才现这鬼捕七司,果然都是道门中人,且个个身怀绝技,活脱脱一伙昆仑来客。
天姥山上聚集了数千人之多,大多来自江南东西两道,其中熟悉越州江湖的,却是少之又少。纵有越州青莲观这般知晓七司人员底细的,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轻易绝不会替七司出头解释。
程荃一身阵玄修为了得,当年过路的高人之所以肯指点他,也是看中他算力远常人,于阵玄一道有极大助力,他近半年来连破数境,又有机会参详上古阵玄总谱,修为突飞猛进,今日满以为可以凭手底功夫,替七司挣回好大面子,却不料被那白胡子老头三言两语化解不算,反而隐隐间坐稳了步爷暗通昆仑墟,一时间气得面色铁青,疾呼道:“你莫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我程某人世居越州,哪里去过什么昆仑?!”
殿内有人轻声道:“你说不曾去过,便是不曾去过吗?”
又有人阴阳怪气道:“这鬼捕七司,个个都是道修,偏偏他步执道是个儒修,真真奇哉怪也……”
更有人嘀咕:“那玄武湖上逐月之变,手段如此歹毒,难说没有旧神参与其中。”
就在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越来越盛时,忽的有个恬淡温婉的女子声音响起:“七司与昆仑并无瓜葛。”
兴许是声音太轻,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于是她便缓缓挪步,从七司阵中走了出来,跨过塌了一半的点星殿正门,迈入殿中,一直走到步安身边,才又低着头道:“公子也不是恶人。”
殿内众人这才留意到这女子,只见她怀中抱着一床古琴,似乎是个乐师。
这乐师才刚来到步执道跟前,立时便有两道人影跟了上来,一高一矮,高的也是个身着襦裙的女子,矮的却是先前一双粉拳挡下怀沧掌力的女娃。
那乐师生得极美,却没几人认得,可她身边跟来的高挑女子却正是杭州宋家的千金宋蔓秋。考虑到今日天姥书院公审步执道的真实目的,她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委实敏感得很。
“想当初,公子就是被你们逼下山去的。”晴山不顾别人听不听得见,只喃喃低语道:“那日他大伯上山逼婚,要他入赘余家,诺大个天姥书院,也无人替公子出头……想不到今日重返书院,等着公子的,仍旧是这等场面。”
素素以往总将晴山视作情敌严防死守,待到公子深陷逐月之变,才与晴山生死相依,眼下感情远胜先前,此刻听她说得这般楚楚可怜,忍不住低声抽泣,一双手却分别拽着晴山与步安的衣角。
“小女子自小长在越州城,每每眺望天姥,虽身不能至,却心向往之。方才得见殿外石柱上的谪仙诗文,一时情动无语凝噎。”晴山缓缓抬头,目视众人:“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她念得很慢,抑扬顿挫,感情充沛,眼中泪光闪烁,闻者都不由动容,天姥书院众人更是听得豪情渐生,却不料晴山语气一顿,怒道:“可如今这山上鼠辈聚居,实在辱没了谪仙诗!”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持剑而出,口中训斥:“天姥山点星殿,岂容曲阜书院诬言!你姓甚名谁,师承何人?”
这人姓季,正是天姥书院两位国士之一,去年兰亭夏集上责难步安,便有此人参与。他见晴山与宋蔓秋站在一起,又怀抱古琴,只当她也是曲阜书院的,听她羞辱天姥名头,忍不住就要出手惩戒。
眼看一人一剑袭来,晴山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傲然道:“小女子姓申名晴山,先父云麾将军申向楷……”
话音刚落,空中一人一剑来势戛然而止,正殿之上屠良逸赫然站起,指着这边,颤抖着问道:“你……你是……你是良俊之女?”
大殿内众人,见屠良逸这个反应,突然便想起十几年前的一桩公案,接着看向殿中女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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