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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祁拧起眉头,加快了脚步,老鸨他们见探花郎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儿来。
狐假虎威的尤西宝紧跟其后。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麝香的味道,即便两个窗户都打开,这似是经历过情·事的气味也消散不去,尤西宝把玩着自己顺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很多东西往往藏在细枝末节中。大概是在秦淮河畔的缘故,哪怕这房间是在二楼,却也免不了潮湿,木质的地板有好几处更是发了霉,点点毛绒绒的斑白像是能马上滋生出菌菇,愈是潮湿的环境愈是黑暗,任何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会由此滋生出来,就像那让人作呕的老鼠一样,令人烦躁的是这几个官差压根就不知道如何保护犯罪现场,亦或是这种地方这房间的余温也让他们心中升起了燥热,他们也许在想,如果现在在家里抱着媳妇儿该多好。他们围着尸体来回走动,脚下的地板发出的冗长沉闷的嘎吱嘎吱声,似是警告又或是索命,一个地方的环境往往预示着这个地方的未来发展状况,瞧瞧,明明是头牌的闺房,可看这儿久未装修,污浊腐烂,只怕这京都第一风月场所也经不了几个年岁折腾了。
比作是女子的年老色衰也不为过。
顾祁进屋后就很爽快地选了一个最便于他观察的位置,先是蹙眉踱步在这些官差前面,最后固定站在死者脑袋的正前方,呵,如此独具匠心人神共愤的长相,两个字形容就是太丑。
死者僵硬的脸上表露出来的是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双眼瞪大到几乎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可以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凶手会杀他,抑或是在极度的舒爽之中突然跌入地狱,胸骨中线偏左的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已经生了锈的剪刀,因为裸着身体,那鲜红的血液便在胸口处化开,恰似一朵热烈的饱含深意的玫瑰花,这是一个五十四五岁的男人,身材比起一般男人来讲要短小些,肩膀宽阔,头发胡子都已经出现花白,手腕腿腕处有一圈青紫,应该是死之前被捆绑过,顾祁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紫檀木大床,艳红色纱幔被撕地乱七八糟,那雕木的上方床沿的四处地方还留有着几根结实的粗绳,床边放置衣物的圆形木椅上还放着燃了一半灭了的红蜡烛,蜡烛油滴在那椅面上。床边的地面洒落着死者的衣物,里衣外衣都是上好的绸缎,这老汉看来也是富贵人家,钱袋在衣物边上,鼓鼓的,银两看来并未缺少,那么不是为了钱。
尤西宝兴致勃勃地跟着顾祁,见到尸体后,忍不住吹了个流氓般的口哨,啧啧,真没想到这老头这么英勇无畏,老当益壮也不应该壮在这种事情上啊,色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可不就死得一点儿体面也没有了。
死者□□着没有一件遮蔽物就那么大剌剌地放在地板上,尤西宝眯着眼视线继续往下,哟嚯,这可不得了,连命根子都被人割了,这该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而让死者变成死太监的凶器恰好就落在那陈翠红的脚边,匕首上的血已经快干了,绣花鞋的鞋尖镶着一颗纯粹无暇的白珍珠,此刻也染了一丝血迹,可那被割了的命根子却消失不见,尤西宝半抬起头以深究的眼光看向这怡红院的头牌,不过是二八年华花一般的年纪,手心里及衣袖上都还沾了血渍,陈翠红眼里布满血丝,十分倔强地看着要拿她问罪的捕头,伸长了脖子反驳:“我没有杀他,我进屋的时候赵坤已经死了,我虽为这柳巷女子,可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若不是被着禽兽下了药毁了清白,我也不至于恨他到如此地步,在看到他的尸体时,我觉得简直是苍天有眼,他的那处就是我割的,可这依旧不足以平复我对他的满腔恨意。”
尤西宝眉头紧锁,又把视线转到了男人的命根处,啧,看来这赵坤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经常做这种侵害女子的事情的。
突然,视线变黑。
一只大掌盖在她的眼睛上……
“尤西宝,你给我注意点。”
顾祁咬牙切齿,真是恨不得把她给打晕了,哪有姑娘是这般不矜持的。
方才他把目光放在陈翠红身上,陈翠红恨意不假,也有恨到会杀了赵坤的动机,但几乎整个怡红楼的人都知道陈翠红有不在场证明。
思忖良久回过头时,就看到尤西宝那……不可言喻的视线。
真真是气煞他也。
拍掉盖在眼上的手掌,尤西宝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死者:“根据死者尸温及尸体僵硬程度可以知道他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一个半时辰之前。”
“陈翠红那个时间应该是在台上表演,她杀不了人。”
那位怀疑陈翠红的官差被驳回了面儿,噎住。
尤西宝没把注意力放在官差身上,她走到陈翠红面前,问:“是你发现死者的?”
陈翠红应道:“是。”
“具体说说。”尤西宝挑眉。
“按规矩,今夜整场是奴家与莺莺的表演,奴家表演完,还被台下的世家公子叫下去陪酒,奴家与他们周旋了半个时辰才得了闲儿,之后奴家便回了房,看到赵坤时他已经死了,我气不过之前被他毁了清白,便拿了匕首割了他的命根,从楼上扔下去喂狗了,这条弄子里经常有两只土狗转悠,弄完这一切奴家才喊死人了,但赵坤真的不是奴家杀的。”
闻言,尤西宝点了点头,又回到尸体边上,半蹲下来,手指摁住死者的下颚,迫使其嘴巴张开,“蜡烛。”这回那位官差可机灵多了,他望了眼顾大人,见顾大人颔首,就迅速拿了摆放在桌面上的还燃着的蜡烛,递给尤西宝,尤西宝头也不抬接过蜡烛,“尸体被你动过吧?说说你看到死者的状态。”
陈翠红定了定心绪,继续道:“奴家进来的时候赵坤是仰躺在床沿的,口里塞着白布,一只手还被绳子吊着,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看到这场面我的快感多于恐惧,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跑出去大喊,我从柜子里拿出买来许久的匕首,把他放倒在地上,然后就这般放着割了他那处。”
尤西宝发现死者口腔内残留白色碎布,牙口处有一条细长的线,生前还曾饮了大量的酒,酒精的味道浓烈。
闻着,让她有些反胃想吐。
压下快到喉咙口的吐意,拧起漂亮的眉头:“他嘴里塞着的白布呢?”
陈翠红突然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出她阉了赵坤的经过,到底是个女人家,男人的那玩意儿大剌剌地在自己眼前也会受不了,陈翠红把死者嘴巴里揉成团的布弄下来,包裹着那处,学习着东街杀猪的那户人家,手起刀落水到渠成。
尤西宝别过脸看着陈翠红,倒也明白了。
她站起身拍拍袖子:“顾大人你让人把尸体带回去,让仵作检查。”顿了顿,把目光瞥向老鸨,“花妈妈,这间屋子还请不要打扫维持原状。”
“诶哟哟,这多不吉利,你可别开玩笑。”老鸨很不情愿,有这样一间屋子真真是影响她开门做生意的啊,“顾大人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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