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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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狂风巨浪之歌（第1页）

火光倏地灭了。在如潮水般的漆黑彻底淹没诗人前，罗纳出手似箭，手斧应声掷出，不但绕开了诗人，更在这狭窄的小巷里砍中了魔物。

干得漂亮，老兄。他又在耳边听到了诗人的声音。你闻到那股奇怪……有些呛鼻子的气味儿了吗？那就是魔物的血腥味儿，你把它砍伤了。

没等罗纳作出反应，黑暗便将他整个吞下。没有一丝光亮，好在他曾在故乡经历过忍受漆黑的试炼，暴雨时在甲板上也再度体会过了，看不见眼前并不足以让他畏惧……只是一直困在黑夜里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罗纳短剑出鞘，向着记忆中诗人的方向靠去。

“嘿！你快吓死我了！”欧文在被撞上后背的瞬间就打了个寒颤，几乎要顺手给罗纳一肘，“乌尔森，你帮上大忙了。你那一斧头还真把它们吓到了……”

“现在想和靠谱的乌尔森大人一起旅行了吗？”他忍不住打趣道。

“当然了。不过，眼下还有些小问题得好好处理……”欧文说着又自顾自地弹起琴来。尽管还听不懂歌谣的意思，可就连没怎么碰过乐器的罗纳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位相当出色的乐手——谁又能在一片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随时会有鬼怪啃咬自己的时候旁若无人地弹奏呢？显然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乐曲仍在一种静谧的氛围里平稳演奏着。出乎罗纳意料，即便他听到了黑暗里的那些魔物出的磨牙声，可它们却迟迟——迟迟不采取行动。真奇怪，不是吗？他低声问诗人，但诗人却没有回他话的意思，而是添了些许更为灵动的和弦，似乎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乐章，连演奏都变得快而激昂起来；音符渐渐如同雨滴般接连坠地，变奏的主旋律像海浪一样没过脚下，接连不断地冲刷着暴雨中这艘承载着他们的长船。罗纳眨了眨眼睛，眼前又哪里有什么巷子呢？这分明是在他们刚刚碰面时的船上啊！

雨还在下着，他隐约借着云层里散下的几缕月光，看清了魔物的模样：它们长得同绘本上的地精差不多，头顶却有着一顶赤红的、看着像是帽子一样的显眼肉瘤，不久便雨水被打湿了，在暴雨中微微泛着光。雷声隆隆作响，犹如万千战车驰骋战场；闪电劈开云雾，照亮了北海中央随着狂风巨浪飘荡摇曳的卡斯柯斯号，也照亮了罗纳与欧文的视线，又转瞬被黑暗吞噬。“这只是个小小的即兴挥。”他听到诗人的声音又环绕在耳边，“乌尔森老兄，红帽子们从没出过海，要动手就趁现在；直到这曲子演奏完之前，我们——我们都会待在这艘卡斯柯斯号上。”

罗纳点点头，一个箭步跃向面前仍没有理解情况，正努力适应海浪颠簸的红帽子们，抬手一剑便将魔物的肉瘤连同脑袋一起捅了个对穿。即便是狂风暴雨，常年飘荡在海上的纳罗亚人也大多能如履平地，有了先前遭遇暴雨的经验，罗纳·乌尔森已然克服了湿滑的甲板与颠簸的浪潮。他熟稔地抽出短剑后接一个下蹲，一下便躲过了一对利爪的抓挠，顺势便刺穿了它的心脏：腐败又刺鼻的奇怪气味从紫色的血液里飘出，再次试着钻进他的鼻腔，但罗纳毫不在意。

欧文的演奏已然接近尾声，可节奏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试图咬掉他脖子的魔物被海浪折腾得几乎要把吃掉的人肉全吐出来，哪里有工夫咬他呢！

对付一群失去了平衡的魔物无异于砍瓜切菜，比吃下一个鸡蛋还容易。等到一曲终了，暴雨毫无征兆地停下了，他们又再次站在了希格特这片沉默而坚实的土地上，被解决的魔物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小巷里，紫色的血液为被染成深红的地面多添了一抹色彩。

“怎么样，老兄！我的曲子是不是写得很完美！！”欧文·兰戈尔仍旧抱着他的莱斯琴，向罗纳炫耀着他的用心之作。奇怪，他的衣服和你一样都湿透了，可怀里木质的莱斯琴却一点也没有被打湿的迹象，“你不觉得重复弹奏同一段曲调，却总略微调整细节与走向更能让这曲子有一种暴雨与海浪合奏的感觉吗？要我说，如果是两个乐手来演奏的话就将是真正的海浪与雨水的交织、甚至连怀斯冒出水面的感觉都能弹出来！”

“我觉得是这样，一个人弹的话总归会忙不过来……”罗纳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懂乐器，但能听出来有一种颠簸越来越强烈，雨越下越大的感觉；尤其是结尾那里的弹……是这么讲的吗？总之那里给我的感觉非常像是海浪要将船只也吞没似的。”

“对吧？对吧！等我真正完成它，绝对能让很多人记住这狂风暴雨的感觉吧！？”

“确实有戛然而止的感觉。”罗纳先是称赞了欧文的演奏技巧与曲子的活力，话锋一转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兰戈尔，你是还没有找到该怎么演奏出怀斯出现的冲击吗？”

“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那个……还有就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在这样一路飞奔的曲子里把诗填进去。”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没想好该写些什么诗出来，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诗人摇摇头，姑且把怀斯琴放进琴匣里，俯下身子割起了魔物的耳朵。

罗纳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已经变得湿漉漉了。“……说起来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突然就回到那艘船上去了……”他有些迟疑地询问着，“你难道请来了什么神明吗？”

“那是维林兰的音乐魔法，现在也许就我一个能掌握到这种程度了。”欧文嘴里说着，手上的活儿却没停着，不一会儿便把魔物的左耳全割下了，“是一种与心灵有关的魔法，也是这类魔法中最直接的。”

“也就是说……能把想象的东西弹唱出来，然后影响到这里？”

“嗯——不能那么说，不过从结果来看也就是那样了。”诗人说，“因为要做到这样先就得变成熟练的诗人，如果不能打动人心的话弹出来的就只是附着魔力的歌谣罢了……如果没有你在，我还真不会想着这么试试。”

“那你先前是怎么用它狩猎魔物的？”

“只要吟诵需要的歌谣就成。”他嘿嘿笑着，“音乐魔法可不止是弹琴啊，罗纳。”

你先前想让我当你的向导，对吧？他笑眯眯地说着，向他伸出了手，“我想请老兄你和我一起旅行，顺便一起接点外快……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纳罗亚人宽大又布满老茧的手掌。

“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