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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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引子（第1页）

一个晴朗的夜晚，圆月独自悬挂在夜空，撒下一整片柔和的月光。多年之后，当特里斯回想起今天的夜色时，仍旧会赞叹不已。

整片夜空别无他物，除了那一颗高悬的，仿佛美人似的白色圆月。是的，又一个月圆之夜。特里斯今天怀着一个重要的任务，所以他才独自行动，除了腰间别着的习惯性带着的家伙，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带。

他来到D—7号大道，搭乘日夜不停的蒸汽机车前往位于B区一片住宅区的教堂。实际上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人选会在那里，不过既然接到的指示就是那样的，他也不会对此表示怀疑。

怀疑是愚蠢的，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怀疑他们伟大的领袖呢？又或者说…他信仰的神会抛弃他吗？不，这种事情甚至连假想都不会出现在特里斯的脑海之中。机械运转的轰隆声划破夜空的寂静，机车一边行走一边发出些许呜咽，是的，呜咽。特里斯觉得这家伙的汽笛声特别像某种动物哭泣的声音。

为了不因为声音问题过多影响到生活的居民，所以像这样无时无刻会发出噪声的机车总是待在特制的轨道上的，或者说隧道。用隔绝声音的材料将它们包裹起来，这座城市最开始建设的时候还没有这些管道，但是一车车的物资正是经由这样的铁道运输到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些，这座城市才得以顺利建成，特里斯在“大建设”时期来过这里，所以他对这座被命名为巴德尔的城市有种特殊的感情。

“每次搭乘这样的车子，总感觉我是在这座城市的血管里奔跑。”

邻座的一位中年男人见特里斯看着窗外入神，主动跟他搭话：“这些墙壁让我想起血管。我每次都这样想尽管…我的确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好看的。”

“哦…你好，先生。”

特里斯回过神来，将窗子上卡着的小格子窗帘拉下来：“的确没什么可看的，这一段的管子都太厚实了，什么都看不到，我更喜欢巴德尔C区架在河流上的可视管道。从那儿能看到一大片的湖泊，我在那儿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的湖泊水质都非常好，不像我现在工作的伦琴。”

“您喜欢靠水的生活啊。”

中年男人显出高兴的神色：“我就住在C区，我在那儿生活了大半辈子了，那里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很荣幸能听见您夸赞它。”

“第二个？”

特里斯发出疑惑的声音，同时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以一个中年人的身材来说，他显得十分强壮，看上去像是那种会常年锻炼的身体的人。或许他在进行有目的的健身运动吧，比如为了保持身材什么的，这是在特里斯看见他的脸后得出的结论。男人的脸很干净，没有任何不修边幅的迹象，留了一圈胡子，这让他看上去很有男人味，效果大概就像是女性的丝袜。虽然那东西曾经是给男性使用的，不过现在则更像是女性的一种标志了。就像现在很多男人开始涂起了口红，不过当他们以一种柔美的形象站在台上的时候，至少是不会穿丝袜的。

话说回来，这个男人的五官端正，在二十多年前，他正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正符合当时年轻人的审美，即使现在看上去也十分英俊。

“是啊，我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搬到巴德尔来的，那时候还是大建设时期，我的父母以参与这样的社会活动感到自豪，当然，我也一样。等这座城市建立起来之后，我们便在这里安了家，然后一住就是现在，只有每年年末到第二年年初的时候才会回去爷爷奶奶家里去，他们是守旧做派的老人，不愿意跟我们搬到这里来住，就只能这样了。”

“原来您曾经还是建设这座城市的先驱！”特里斯肃然起敬，虽然大建设时期他也曾来过这里做过个把月的义工，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快就离开了。

“您过奖了，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跟在父母后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男人连忙摆摆手说道：“话说回来，我从来都不知道一座城市可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建立起来，我小学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还说一座城市的建设至少需要二三十年呢！”

“这都归功于我们伟大的领袖，当然，还有我们伟大的神。”

特里斯严肃的说道，这时候男人才注意到他的服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印着金色花纹的袍子，胸口上有着教会的十字标识。或许是因为车内的昏暗，所以他最初才没有看到。

“原来您是教会的人吗？”男人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教会的人个个都是不苟言笑的庄严形象。他也是第一次和教会的人员共处一个车厢，没想到还挺平易近人的。

“是的。我为我的工作自豪。”特里斯点头微笑。他们家祖祖辈辈都为教堂工作，从小他便明白这是一件光荣的职业，当然，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职业都是光荣的。只是特里斯心里觉得自已的职业是最光荣的。

这时候，到达C区的广播响起，特里斯便又拉开了窗帘，机车又行驶一会儿，窗外的景色终于由密不透风的机械墙体变成透明的管道。从这座架在城市半空的虹桥上往下望，大半个城市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尤其是正下方特里斯念念不忘的波光粼粼的湖泊，即使是夜晚也似乎在闪闪发光。

“和您聊天非常愉快，不过我现在要离开了，太晚回家会被老婆骂的。”男人跟特里斯打了招呼之后下车，提起他老婆，男人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脸，虽然让他看上去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特里斯喜欢这样的笑脸，他认为这样的笑脸恰恰代表着他们过的很幸福。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领袖的宗旨。

机车继续前进着，很快就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从机车上下来之后，按下按钮就能打开管道的门，墙壁上的电子眼会进行自动的身份验证，验证合格之后门才会打开。尽管特里斯认为这也是个不必要的建设，不过他不会质疑这个决定。

这里由于在居民区附近，所以不怎么热闹，由于夜色很好，所以特里斯选择走着去他要抵达的教堂，一阵冷风吹过，他最外层的袍子下摆飘扬起来。

周围的绿化设施让这条人行道两旁都是树木，有种行走在公园或是森林中的感觉，脚底下的石砖有些断裂或松动了，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扑哧的声响，如果下面藏了些雨水之类的，往往就会溅行人一脚。

当特里斯来到教堂的时候，教堂的钟声刚好敲响了十下。他走进去，早已接到通知的执事看到特里斯过来，立刻放下了手中阅读的书籍。“您来了，那孩子在里屋，现在天晚了，我让他先去歇息了，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当然，孩子需要良好的休息。否则会发育不良的。”

特里斯跟着执事的步伐，走过他刚刚坐着读书的位置时瞟了一眼，是教会关于神明的赞美诗。他很喜欢这本，觉得编撰者的信仰非常虔诚，文笔也很好。

从左面的小门进去便是执事所谓的里室，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床，环境显得很简陋。执事将灯打开，特里斯走过去，少年沉静的睡着。他有着黑色的短发，特里斯很少看见黑发的人物，不过他记得所有黑发黑眸的人都拥有着杰出不凡的体质。

“真是个好孩子。”特里斯感叹道：“不过时间紧迫，我想我现在得叫醒他。”

说着，特里斯轻轻推了推少年，少年很快便睁开了眼睛。

等少年看上去清醒些后，特里斯做了自我介绍：“孩子，我的名字是特里斯，我想厄尔执事都跟你讲过了。不过现在你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请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呢？”

少年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特里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并没有从少年眼中看到犹豫，他知道，即使是眼前这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少年也有着坚定的信仰。

“既然这样，我们就启程吧，现在就出发。我想那边可能已经等着急了，这都是因为我来晚了。不过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帮粗野的家伙们等再久都是值得的。对了，我要最后问你一遍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是的，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