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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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最近有空的时候，我在一家农场里打工，一方面为了瑞姆夏特伯父的医药费，一方面也想给亚历克一个惊喜——他的生日快到了，我是送一件新衣服，还是请他尝白面包呢？很难取舍，因为这两样，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而我，对于这种程度的东西，也已经差不多遗忘了。

今天是亚历克的生日。我最终选择送了他一本书，是海尼森出版的《杨威利传》。我在一个买违禁食物和酒的地方发现了它，然后把它买了回来。虽然没有衣服和食物那么实用，但是我非常希望，亚历克可以认识这个世界。

我现在的口气，似乎越来越象威利了呢。

瑞姆夏特伯父去世了。我把他安葬在公墓里。这很费手脚，也很花钱。看样子，我和亚历克这个月要睡在地上车里了——这并不是第一次，所以无所谓。而且，亚历克非常喜欢那本书，一直随身携带，一读再读——我很为这个儿子骄傲。

虽然经常有宪兵什么的打扰我们的生活，但他并没有对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表示不满。

我昨天梦见了你，齐格。你似乎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认识现在的我呢？最近这里出现了瘟疫的迹象，当然基于帝国的考虑，或者我们这样的人，被消灭的越多对帝国越有利吧。

一个我认识的宪兵偷偷告诉我，是不会有药品调来的，他建议我和亚历克申请到隔离区外——但是，我不可能丢下我的病人离开。

一直没有告诉你，继律师，厨师，教师，驾驶员等等头衔之后，我又多了一个头衔——医生。当然这些医术，也是从那些违禁带来的书上学到的，因为设备很落后，操作起来意外的简单，这或者是这里唯一的好处吧。

听起来似乎我很万能，但其实不过是把书本上的东西尽力用在现实中而已。象我这样的人这里还有很多，顺便一提，我们组织了一个小小的俱乐部——因为每人都有一定数量的书籍，所以被人们称为“图书馆俱乐部”。

维尔，也是俱乐部的一员决定离开。而我和其他人决定留下。我把亚历克托付给了他。

病人越来越多，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尽量的让他们活下去，但这一点也很难——因为食品控制的缘故，大部分人都在半饥饿的状态——我们伟大的管理员似乎高估了瘟疫的能力。

我现在除了医生以外，又多了一个头衔——议长。尽力在饥饿的人群中维持一个秩序，这并不容易，但令人高兴的是，大部分人都很守秩序，没有发生暴乱，大概那些在隔离区外看热闹的老爷们一定很惊奇吧。

现在，想着嘲笑他们的话语，成了我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的乐趣之一。

其实之所以可以把这样的秩序维持下来，首先是因为负责维持秩序的人，有遵守秩序的自觉和被规则所束缚的缘故。所以才不会崩塌。帝国的王室没有任何束缚，这一点，一定是帝国体制的问题之一吧。

我并不认为民主与独裁哪一种一定比另一样好，但上位者需要自律与监督这一点，很明显民主要比我们好一些。

你的观点是不是和我一样呢，齐格？

今天突然调来了药品。很多人欢呼着“皇帝万岁”跪了下去，这令那些视察的宪兵很满意。不过，我的表现，也许会令他们失望吧？

事实上，我们整个“图书馆俱乐部”的成员，都没有感恩的表示。

这种事情，其实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是，有人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得到了感激——我们的帝国已经扭曲到了这个地步了。

齐格，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时代呢？

虽然一直努力抗争，但我现在，并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我有时会想，你如果成为皇帝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好一点的皇帝吧。

至少，我眼中的你，一直在努力摆脱毫无限制的权力的阴影，想成为一个好一点的人——无论站在什么位置上，关于这一点，请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新帝国历193年8月13日晴

今天是回到奥丁的第三天。

虽然现在似乎我已经被人称为稳重的人了，但是，偶尔想一想年少时光仍然是令人愉快的事。

恋爱中的人最爱做的事就是突发奇想。

记得曾经有一天，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消磨时间的时候，他却突然问道：“如果我们分离了的话，怎么办呢？史官大人？你会把我忘掉吗？”

“大概吧，如果时间久到我可以把你丢到一边，并且又遇到了让我动心的人的话。”对于这种实在很象不安少女之类的问题，其实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是吗？那我就一天一封情书的让你不会忘记我好了。”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呢？

“喂，齐格！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在我还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抱住我说，“到时候，你要一封一封的把我的情书整理成史书啊——《玛德兰纳史官恋爱编年史》这个名字如何？这说不定会成为你唯一的著作吧——”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一拳把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结果，在这件事之后，不到两个月，我们果然分离了。

大概是因为孔雀这种动物，也具有乌鸦的某种特质吧？

不过既然我当时没有拒绝，现在也只好承担起整理情书的重任。——我一封都不曾收到手里的情书。

我想，作为个人的隐私，还是放在自己的日记里最为适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