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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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2页）

意外的降临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不会给你时间做什么准备，也不会为你留什么余地。

程佑君匆匆道别了楚格，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抢救室外，周樊正和医生交涉着什么，杜玉秋六神无主地坐在一边，嘴唇都要被咬出血来。

程佑君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妈……情况怎么样？”

“……小君你可来了。”杜玉秋见儿子走近，忙起身，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活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爸他进家门换鞋的时候，忽然就栽倒在了地上。医生说是中风。我听说过很多人，中风后有很多可怕的后遗症。你说……你说你爸他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我们……”

“妈，先别胡思乱想。爸抢救及时，不会有事的。”程佑君心中也不免胡思乱想，但也知这种时候，他是杜玉秋的主心骨，他必须得先稳住自己的情绪。

杜玉秋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顺着自己零星的想象，将自己的思维置入了另一个死胡同——她忆起了过去没有程鸿文的生活，想起了那些要为生存折腰的日子。要是丈夫这样去了，他们母子俩会面临些什么吗？儿子岂不是又会成为没爸的孩子，他们又一次成为孤儿寡母？他们会不会被人说成是“不祥”？他们会不会遇上别的变数，又一次陷入过去的泥淖？

她越想越心凉，只能没完没了地碎碎念：“……小君，你好不容易才有了父亲的……他不能，也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们的对不对？”

这一年以来，她总是有意无意说起这样的话，譬如“终于给了你一个完整的家，妈妈再无遗憾”，譬如“以后除了妈妈，你也有别的亲人了”。在她的心里，“父亲”对程佑君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值得上下求索，值得倾尽一切去守护。

程佑君理解她，也能设身处地体会到她的心慌和担忧，却总难让她也理解自己的心情——他希望程鸿文能好好的，可不是因为自己的前途与未来，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从此要告别光鲜亮丽的生活，也不是因为他认了自己这个儿子，而是出于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的尊重。

可当下的情景，他实在没必要说清这些。

“妈，我明白您的担忧。但你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程鸿文的情况确实还算乐观。

约莫夜里十二点，医生便宣布他脱离了危险。杜玉秋提到喉咙口的那口气松了一半。

杜玉秋全程看着丈夫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嘴上一直喃喃着同一句话：“还好……还好你没事。”

程佑君也松了一口气：“妈，你看，医生说没事了……”他看了看时间，向杜玉秋建议道，“爸的情况既然稳定了，您不过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杜玉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儿子的提议：“还是妈留下来吧。我想第一个知道他醒来，第一个知道他怎么样了……不管消息是好是坏。”

程佑君按了口气，心知很难劝动她，只好先给李叔发了个消息，末了又回过头安慰她：“妈，不必太焦心了，现代医学那么发达，我们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不会有问题的。”

杜玉秋半晌不言，转过头打量了儿子许久，许久，她忽然开口问道：“……小君，你会不会觉得妈很可笑？”

程佑君：“……为什么这样说？”

杜玉秋叹了一口气：“喜欢上一个已婚的男人，等了大半辈子才等到他愿意娶我。如今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了……不过一年的安稳日子，又遇上这种事。”她低下头，真心实意地在责怪自己，“小君啊，是妈没福气……害了自己一生不说，还连累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