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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起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就像魔咒一般,他想过无数个可能。闻燕雪知道他的那些腌臜事会怎么样,他要是知道了他的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可他们相遇这么久了,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李晟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得寸进尺,去肖想那个根本不可能的缘由。
你是不是,是不是我想得那回事?可我又凭什么呢?李晟还是没敢问出来,他及时住嘴,“没什么,就当我什么都没问。”似乎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他身后的闻燕雪,沉沉出声道:“回去吧。”
高燮没能等到开春再行刑,那帮人也许是看他快要死了,撑不到那个时候,于是便挑了一个时候,在菜市口处决。
李晟执意要去,闻燕雪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带他去了。
李晟也曾因为各种原因排除异己,陷害他人。那些人的下场他从来不去想,这是他各种意义上第一次直面这些。
在观看行刑的过程时,他出奇得冷静。直到人群散尽,李晟满眼都是血红,刑场中央那一摊红映入他的眼底,久久未曾褪去。
回到侯府,他便大病了一场。这场来势汹汹的病火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等到他的病断断续续好得差不多后,京城才热闹起来。
烈马兵火
没过多久,林蕴就回宫去了,刘敬亲自去送的他。来的时候他就没有带多少东西,离去的时候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
刘敬牵着一匹小红马,将缰绳递给他,嘱咐道:“回宫后这匹马就养在御马监吧,那儿的人会送回来的。”
林蕴有些犹豫地接过了缰绳,刘敬看出他面色上的迟疑,心中已了然他在害怕些什么。从安西回京的半个多月的途中,林蕴与他风餐露宿,白日里还看不出什么来,到了晚上在驿站休息的时候,林蕴就会躲着他,一个人偷偷打些热水回房里擦身子。
刘敬起初是抱了一种促狭的心思去想这件事的,太监少有自己骑马的,马上颠簸,他们又身体残缺,常会控制不住自己,污了衣裤。
他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第二天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路,林蕴的脸色不必多说,自然是勉强到了极点,非常不好看。他的脸色苍白如灰,没有一丝生气。
直到某日天快要黑了,他们也没能抵达歇脚的地方。两人便找了一家农户落脚,空房只有一间。刘敬塞了些银钱给这家,待他回到房屋后,才发现林蕴坐在床边的一个角落里,见他进来后有些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坏心眼地在他的衣裤上扫了一眼,林蕴兴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神情变得更加局促了。
“我去外面睡。”他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刘敬垂眼看了看,这张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他站在林蕴面前,调侃道:“外屋只有几张木凳和桌子,你去外面是要睡桌子吗?”
林蕴不动,也不说话。
“虽说这里的屋子是简陋了些。”他走到一旁,蹲下身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盆中的碳火,“好歹比暖和,你若是因为这一夜染上了风寒,可就要耽误行程了。”
他搬出这一套说辞,林蕴显然不好再拒绝他,但神色还是很为难。
林蕴最终还是与他躺在了同一张床上,两人中间就像隔着一道河。林蕴小心地缩着自己的身子,避免肩膀碰到刘敬。宦官多被人视为不洁之人,他们死后用过的东西除了少部分会被带到地下陪葬,剩下的都会被烧得干干净净。
刘敬佯装熟睡,但林蕴的小动作他一清二楚。身旁的人翻来覆去,刘敬也清醒着。林蕴睡觉也不肯脱掉衣服,心事重重地往墙角里缩。
半晌,刘敬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坐起身,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林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睡着,他被吓了一跳。
在一片黑暗中,林蕴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刘敬背对着他,长出了一口气道:“忘了喂马,我出去看一看。”
直到他出去,林蕴才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他悄悄松了口气,看到了刘敬落在床上的一瓶金疮药。
刘敬还是看到了他裤子上的血迹,林蕴大腿内侧的皮肉都磨烂了,晚上他为自己裹伤,第二日白天再马不停蹄地赶路,伤口反反复复地裂开,血迹已经渗透了出来。
刘敬在外面待了许久,两匹马挨在一起,一边吃草,一边亲昵地蹭着彼此。这里的枯草直高到他腰际,月光照耀下,宛若一片银色的海浪,在深谷的背阴处,阴阳昏晓,造化天成。他将枯草踩出一块儿地方,枕着衣服躺了下来,盯着头顶布满繁星的苍穹出神。
月亮悄悄爬上山谷,两匹马站着已经睡着了,刘敬从地上爬起来,手臂上搭着衣裳,他上前拍了拍两匹马,马恍恍惚惚地醒来就要去啃食他的衣袖
“别啃我袖子,要断了!”
马和他僵持起来,刘敬不敢用力,正当一人两马对峙之时,从一旁伸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摸了摸马脖子,那马竟然松开了口。
刘敬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你许久未归,我有些担心就出来了。”林蕴将他烂了的袖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他只披了一件衣服出来,低头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如同月下的白玉。不知怎的,刘敬却有些面红耳赤起来,他想要从林蕴手中抽出这截衣袖。
林蕴却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掏出一只蓝底白花的小布包,里面放了些针线,他抬首小心翼翼地看着刘敬。
“我略懂一些针线活,这只袖子补一补,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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