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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她竟然换上男装,直接出现在了马球赛的场上。这还算了,竟然还出手和男子打架,闹得满京皆知。
沈碧微倒不慌不忙,仍然冷冷站在场中,看着楼上,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甚至看见叶凌波在栏杆边满心担忧看着自己时,还有心情朝她笑一笑。
饶是叶凌波聪明绝顶,这时候也想不到挽救的方法。虽然沈碧微地位超脱,但这样的事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是有百害无一利。别说霍英祯,就是寻常世家,也要因此对她改观的。
她只得求助地看向韩月绮,见韩月绮也是紧皱眉头,似乎想不到解救的办法,总不能说是她这个嫂子允许的……
楼上是一片紧张,楼下自然更加,几个老大人哪里见过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都在张口结舌“这这这……”,作为主人的平郡王爷也手足无措,本能地看向睿亲王。
睿亲王笑了。
虽是晴天,他在室外待了这么久,狐肷暖炉围着,也仍然是一开口就先咳了起来,但他咳嗽,众人也只能等他咳完发话。
“是本王欠缺考虑了。”他笑着朝众人多:“看元修他们队要输,实在着急,就去楼上搬救兵了,知道勇国公爷的真传只在沈小姐身上,所以请她出山,帮我们打一阵。只顾着为京中王孙争气,忘记了沈小姐的身份了。楼上是哪位夫人,实在说得好,沈小姐确实是女中豪杰,来人,将皇伯父赐我的玉麒麟牵来,这是今年北戎进贡的马王,正配沈小姐。沈小姐这身功夫,若是能上阵杀敌,少不得封侯拜相。”
元修自然也赶过来描补,道:“都是我轻狂,打不过他们,就求沈姐姐下场,明日娘娘知道,又要罚我了。”
两人一人一句,实在是权势压人,硬生生把沈碧微的女扮男装扭成了木兰从军,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众位大人哪还敢有异议,立刻个个称颂道:“是是是,这才是勇国公爷的传承呢!”“我朝女子,要是都有沈小姐这样的豪气,何愁北戎不灭!”“这真是堪比木兰了,可惜老臣才疏学浅,不然写一长赋,歌之颂之,才配得上沈小姐的才能呢……”“沈大人真是好福气,一儿一女,真是文武双全,不像我家,犬子犬女,全无大用,实在是让人羡慕……”
众人吹捧中,把原本面黑如铁的沈大人吹得换了脸色,连连谦虚道:“哪里,都是我家泰山教得好……”
一场祸事几句话就消弭于无形,沈碧微只是冷冷站着,像是看惯了这京中攀高踩低的戏码。赵衍泽看见她这样,虽然好笑,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自幼多病,鲜少狩猎,只有一次,跟着皇伯父去狩猎,坐在他的马上,海龙皮紫貂里子的披风,暖和得很。陪同狩猎的是勇国公,指给他看,只见山岭上站着一只麋鹿,那是赵衍泽第一次见到活着的麋鹿,通体棕色,全然不似御园中的梅花鹿漂亮,也没有长角,似乎还很年轻。站在林中的雾霭里,阳光洒满全身,那双眼睛一转一转,像褐色的宝石,是这样鲜活灵动。
林中的风向一变,它立刻发现了他们,耳朵一闪,立刻跑到了灌木丛中,消失不见了。
回去之后,赵衍泽在病中常想起这只鹿,它现在在哪里呢?是在林中吃着带露珠的青草,还是在溪流边饮水,抑或是在躲避狼群的追逐呢?
他当然知道它也活不久,皇家的猎场里,一头鹿怎么能活得久呢?但他始终记得那一幕。它站在那里,只是天地之间一个普普通通的生灵,它站在这里,谁也没法把它怎么办。
这世界不会放过她的,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而他甚至活不到这世界清算她的那一天。
但他还在这里,他就拥有无边权势,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把她怎么办,哪怕是她的父亲也不例外。
“来人。”赵衍泽笑眯眯叫来王府内官,吩咐道:“将本王的赏赐,赏给赢下跑马宴的队伍,输的队伍也赏百金,楼上参与赌花的夫人,赌输的本王给了,赌赢的本王也加一份,沾沾夫人们的喜气。双宴同办,本就是喜事一件,大家不要拘束,该热闹起来才是,晚宴平郡王爷还准备了许多表演呢。”
他先立威,这话却又说得平易近人,人人有赏,其实赏银都是小事,难的是睿亲王赏的,说起来实在尊贵,所以人人都开心,不仅席上大人都称颂起“王爷盛恩”,年轻的王孙也都一片欢腾。
旨意到了楼上,夫人们更是一片开心。正应了叶凌波之前的话,花信宴本是大好事,这些夫人们一年到头,管家累死累活,也难得有段时间可以休息玩乐。小姐们更是深闺拘束,也只有这段时间可以游玩赏景,和姐妹来往,更是婚前难得的自由时光,青春岁月。不是卢文茵那种天生坏种,在家宅里斗瞎了心的,谁没事就要给别人找不痛快,要拉帮结派找这个斗那个呢?人人都开开心心赴宴不好么?就是有竞争,也是光明正大的,横竖京中小姐几十家,夫妻也要讲求缘分,难道斗死了一个小姐,其他小姐就不存在了么?还是要双方都对上眼的。
所以今日卢文茵不在,纵使跑马宴王孙齐出,镇北军更是将领都在,本来是崔景煜和魏禹山的天下,偏偏来了个裴照,把魏禹山衬得跟青瓜蛋子一样,王孙没他游龙般功夫,将领又不及他风流俊美,一人就摘了两次花,大出风头。
但并不见楼上为此明争暗斗,当然,凌波也知道,多半是因为喜欢他的多是小姐,夫人们还没下场呢。
只是小姐们的喜欢,也够成声势的了。近来京中多看南戏,戏中有的是小姐私定终身,丫鬟从中做媒的。所以楼上的丫鬟们也多多少少学了点,再加上婆子媳妇也都爱看这样俊美风流的子弟,听见睿亲王的旨意说不要拘束,要热闹,哪还忍得住。顿时就有爱说笑的婆子道:“王爷说不要拘束,那咱们可要说了,听说以前跑马宴赢了的子弟都要打马游园,抛花上楼的,怎么今日没有呀?”
婆子媳妇们顿时都起哄起来,丫鬟有胆大的,也夹杂在其中助威,夫人们虽不知道裴照的底细,但看相貌总是一等一的好子弟,何况又是镇北军的将军,差也差不到哪去,也朝王少夫人道:“是呀,打马游园是天黑了不方便,怎么抛花上楼也没有啊?”
王予薇其实也是个洒脱爽朗的性格,和韩月绮常年说笑惯了的,况且刚出了沈碧微这事,也正需要一场大热闹盖过去,立刻也朝管家娘子笑道:“快去问问平郡王爷,这抛花上楼还算不算数呢,赢了的队怎么还不动呀。”
有睿亲王旨意在先,话传到下面,平郡王爷也笑道:“是呀,这是京中风俗,崔侯爷,景侯爷,你们是赢的队,该成全夫人们这份雅兴才对。”
魏禹山其实从裴照摘花的那一刻,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恨不得在元修面前狠狠得意一番,主要是楼上嚷破了沈碧微的身份,他也吓一跳,没想到当年她只敢跟着凌波和自己打两架,现在更加嚣张了。等睿亲王一番处置完,夫人们又传话下来,横竖他爹也不在,没人揍他,立刻带着罗勇尹鸿煊他们一帮人打马向前,笑道:“不就是打马游园吗?游园游不了,游场是可以的,咱们跑个马给夫人们看看。”
他自己跑了还不够,还挑衅元修,故意骑着马到他面前,一个勒马急停,自觉自己非常潇洒,楼上阿措看见,一定更喜欢他了。他到底才十八九岁,哪里知道女孩子的心思。
元修毕竟在宫中行走,比他还是懂女眷些,见他这样,嫌弃道:“你别发疯了,夫人们哪是要看你耍宝,站一边去吧。”
魏禹山只当他是恼羞成怒,自己是胜方,自然要更宽宏大量,所以笑嘻嘻道:“夫人们不想看我,难道想看你啊?你还没说呢,现在是镇北军厉害还是你们王孙子弟厉害?”
他们两人在下面斗嘴,其实夫人们哪里管他们,只朝着崔景煜和裴照发话,王少夫人作为女主人,索性道:“什么打马不打马的,夫人们不管,主要是要抛花上楼,怎么还不见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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