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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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那个料峭又美好的冬天，已过去十几年。她很希望没成长，可以模模糊糊再迷恋他一场。但是时间过去了，留也留不住。

她去法国念书，那大概是她爱亚历士到最极端的时候。然后呢，努力地学法语，努力地考专业试，努力地打工。再然后呢，遇见了利昂。她与利昂同居了，又分手了。

利昂是与亚历士很不一样的男人。亚历士做任何事有条不紊，英利昂做任何事都如同拧紧了发条。利昂又主观又自我，脾气又差，总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他们三天两头上演吵架又和好的戏码。那不是一段童话般的关系，但是在那吵吵闹闹的日子里，她竟然爱上了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爱上了他。这才知道，她去法国是为了遇见英利昂，这才是命运的安排。

这么多年想不通的事，豁然开朗。

玫瑰一直觉得她不会再爱了，对亚历士那样要死要活地爱了一场，把一生的爱都爱完了。所以对于利昂，她一直在逃避。她如何能让他相信她爱他，在她自己都不能这样确信的时候。

但其实爱情本来就是不可复制的，亦没有固定的模式。她根本不需要再爱一个人像爱亚历士那样，那样未必好。当她还很小很傻的时候，她遇见亚历士那样一个人，他让她看到了全世界，他让她渴望活下去，这是生命里最好的一件事。可是到了现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已经明白，亚历士是一个里程碑。某种程度上，不是这个人多么完美，而是这个里程碑多么重要。

她会爱亚历士一直到死，她永不能再爱一个人像当年爱亚历士那样，因为这个里程碑已然立在那里。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依然可以活下去，可以再爱另外一个人，并且与自己爱的人结婚生子，吵架和好，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若问此刻玫瑰心里最想念的人是谁，她会说利昂。这个男人不完美，这段关系也不是童话，谁需要什么童话。她需要的只是利昂，英利昂。

有一晚玫瑰看电影《真爱至上》看到哭，dido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玫瑰决定去找利昂。她想象着，圣诞节她会去敲他的门，对他说我回来了，就像出门买了一只面包然后回家那样对他说，我回来了。

最近利昂身边一直有一个叫塔娜的女人，据说是一段认真的关系了。但玫瑰还是决定试一试，最多就是碰个头破血流，至少好过后半生皆成唏嘘句。他等了她那么多年，现在也轮到她为他们的关系做一些努力了。

玫瑰计算了年休假，回国这两年她一直没有请过假，这次她早早跟上司打了招呼，圣诞节要休假。之前这些天，每天都是晴天。而圣诞节会下雪吗？不知道当她去敲利昂的门，利昂会是怎样的表情，会拥抱流泪，或开心得说不出话，或者告诉她一切已结束。不管结局怎样，玫瑰还是决定一试。

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玫瑰已经在准备行李。买了许多衣服，最后还是决定如常穿旧牛仔裤就算了。

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玫瑰去修剪了头发，买了一种玫瑰色的口红。从前她最喜欢用玫瑰色口红，黑色的衣服，雪白的皮肤，玫瑰色的口红。她日日在看天气预报，计算下个月欧洲是晴是雪。

她准备了一切，只待成行。

感恩节那天如常上班，打开电脑看见当日的头条新闻。莱斯礼死了。

感恩节前夜，莱斯礼死在他的伦敦公寓里。报道称，当晚邻居听到枪声报警，警方已排除他杀可能。

跟我走

利昂把字条拿在手里，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懂得死心的人。

下过多少次决心放弃，有过多少次以为已经忘记。但是有了玫瑰的消息，其他一切又变得不再重要。

11月的北京城是灰色，就像11月的巴黎，只除了不下雨。玫瑰讨厌下雨，她不是一个浪漫的女人。他说，假期咱们去威尼斯吧，到了雨季威尼斯会整个被淹没，咱们可以穿着靴子在雨中跳舞。玫瑰头也不回地说，讨厌金·凯瑞。他们从《雨中曲》扯到《楚门的世界》，最终从《公寓》扯到他喜欢的莫妮卡·贝鲁奇，那天在《西西里美丽传说》的音乐中吃完他煎的牛排。

利昂拿着字条，觉得人的记忆真是奇怪，怎么竟可记得那么多细枝末节。自然也有很多事如今已记不清楚，那些模糊掉的就不再去想了。付出越多，记忆越重，伤口越痛。

可是玫瑰回来了，就在这里，就在此地，他们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利昂转动一下左手中指的戒指，被戒指盖住的关节处有一道发白的痕迹。塔娜问过他这枚戒指的意义，为什么竟从不肯摘。他说纪念一个家人，塔娜以为是他的妈妈。

他没有撒谎，玫瑰是他的家人。虽然他们没有注册结婚，但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妻子、他的情人、他的女儿、他的知己，一个人怎么可以代表那么多的意义。她是很久以后想起来仍然会令他肝肠寸断的那个人。

下午三点的飞机，玫瑰一早回电视台处理没收尾的工作，有电话打来，一楼的接待中心说有人找她，请她下去一趟。玫瑰没有来得及问是什么人，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c&039;estoi。”是我，是我啊。

玫瑰挂断电话，把接下来要跟进的会议和项目一一交代给手下的女孩，去茶水间斟了一杯咖啡，回办公室确认了几篇报道。忽然觉得再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摘下眼镜，捧住脸欲哭无泪。眼睛是干涸的，就是这样最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