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11章 象鼻滩子（第1页）

u0004C江幺妹后颈那块铜钱疤火燎似的疼，疼得她太阳穴直蹦。嘉陵江的水腥气混着股子腐肉味，像哪个在滩头支了口熬尸锅。象鼻滩的镇水石活像个驼背老鬼，石象鼻孔上结的苔藓黑里透绿，往下滴的黄汤汤在滩石上蚀出蜂窝眼——老辈人说这是死人肚肠沤出来的尸油。

“幺妹儿，收帆！”王老歪吼这嗓子时，脖颈子上的瘊子直抖。这老鬼今早把汗褂反穿，后背那块赶尸图被江雾洇得发亮——七个没得脑壳的尸首排成北斗阵，领头那个捧的引魂灯，灯芯位置正对江幺妹后颈的铜钱疤。

陈三蜷在船尾咳血，咳出来的血沫子带着绿丝。他肋巴骨上鼓的包有拳头大，薄皮底下能瞅见东西在扭，活像怀胎婆娘的肚皮。昨黑了他从江底捞上来那块棺材板，这会儿横在船头，板缝里渗的黑浆把缆绳沤成了烂麻。

“歪叔！石象鼻孔在飙血！”江幺妹攥紧半截桃木簪，簪尖沾的陈三血已经发霉。那石象原本青幽幽的眼珠子变得血红，长鼻子在水头搅出个漩涡，漩涡心漂着块蓝布——正是她去年给阿爹缝寿衣剩的边角料。

王老歪突然甩出捆墨斗线，线头的铜铃铛撞出摄魂调：“湘西的锁尸结！哪个短命龟儿在江底摆阴阵？”他烟锅往船帮一磕，溅起的火星子凝成个“傩”字，

货船猛地震了下，船底板传来指甲抓玻璃的声气。陈三突然翻起死鱼眼，喉咙里滚出个老妪人的腔调：“九链锁魂缺钥匙......”话没说完，他肋巴骨的皮“嗤啦”裂开，钻出条两尺长的水虱，虫壳上密密麻麻刻着生辰八字，有几个正是去年沉江的船工。

“三哥！”江幺妹抄起杀鱼刀劈过去，刀刃砍在虫壳上迸出蓝火。那水虱甩尾缠住陈三脖颈，竟发出王老歪的声气：“要破煞......得凑齐九把钥匙......”虫尾巴突然胀成葫芦大，喷出团绿雾，雾里现出张人脸——是去年端阳节被分尸的刘疤子！

滩头传来唢呐声，调门是倒吹的《安魂曲》。石象鼻孔喷出股黑雾，雾里走出队戴斗笠的赶尸匠。领头那个右手缺无名指，袖口绣的蓝莲花还在滴血，莲花心嵌着半枚翡翠扳指——正是第一卷陈家老宅地窖暗门钥匙的残片！

“江家的问路钱，该还债了。”缺指人甩出串铜钱，钱眼穿过墨斗线，把货船往漩涡里拽。江幺妹的胎记突然剧痛，低头看见自己影子变成个驼背老头——分明是去年沉江的船工刘驼子！那影子冲她咧嘴笑，嘴里缺的牙正是被王老歪烟锅敲掉的。

王老歪扯开汗褂，赶尸图上的引魂灯亮得刺眼。他烟锅捅进陈三肋巴骨的伤口，搅出团带血的黏液：“湘西尸王要借道，活人得让路！”那黏液遇风就燃，烧得水虱吱哇乱叫，虫壳上的人名一个个化成灰。

江幺妹摸出裂成两半的乾隆通宝，钱缝里钻出红线缠住石象鼻。整条江突然倒流，漩涡里浮起口青铜鼎，鼎里泡着七颗人头——全是去年走阴镖失踪的船把式！最底下那颗突然睁眼，嘴里叼着把生锈钥匙：“幺儿......石象肚里有本赶尸簿......”

货船撞上暗礁，腌酸菜的坛子摔得稀碎。王老歪趁机甩墨斗线缠江幺妹腰，缺指人的铜钱却套住她脚踝。两股力道撕扯间，她听见自己脊椎“咔吧”响，石象鼻孔喷出的尸油浇了她满身——那油沾肉就腐，蚀得船板直冒泡。

陈三突然暴起，肋巴骨里又钻出三条水虱，虫壳拼成八卦图。他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喉咙里滚着湘西土话：“尸王借道......活人献祭......”话音未落，石象长鼻卷住货船往鼻孔里拽，船帮擦着石壁迸出火星子，烙出个“丙戌”的印子。

江幺妹在腥风里摸到块棺材板，板缝渗出黏液写着血字：“丙戌年七月初七，江家女献祭于此。”她突然想起阿爹临终前那句话：“幺儿，你的命是问路钱买来的......”桃木簪尖的血牙印突然发烫，在棺材板上烙出个卦象——竟是第一卷陈秋生跳傩戏时的禹步图！

货船被吞进石象肚，里头是个掏空的山洞。洞壁刻满赶尸符咒，符脚盖着警察局的官印。中央石台供着本兽皮簿子，簿页用肠线穿着人牙。江幺妹翻开簿子，里头夹着张泛黄照片——二十岁的王老歪穿着警服，正给口青铜棺盖官印！

“原来你才是镇煞的......”江幺妹话音未落，王老歪的烟锅就捅进她腰眼。缺指人突然摘了斗笠，露出张融化的脸——正是第一卷被青铜棺吞噬的傩婆！她怀里的襁褓炸开，飞出九枚铜钉，钉头全刻着江幺妹的生辰。

陈三体内的水虱突然聚成个人形，虫壳显出陈秋生的脸：“九钉缺一，拿你的胎记来补......”江幺妹的桃木簪突然断成九截，每截都指向石台下的暗格。暗格里躺着把青铜钥匙，匙齿形状正是她后颈的铜钱疤！

江幺妹扯下铜钱疤按进匙孔，石洞突然塌陷。赶尸簿化成灰，傩婆的铜钉全扎进王老歪心口。缺指人惨叫着想逃，被陈三体内的水虱缠成茧。货船从石象屁股喷出，江面浮起九口棺材，棺盖上的锁眼全对着江幺妹的胎记。

晨雾里传来川江号子，调门是正唱的《下滩调》。江幺妹瘫在船头，瞅见自己影子恢复正常，只是后颈多了个钥匙形的疤。陈三突然清醒，肋巴骨上的伤口结出个铜钱大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