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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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黄皮子讨债（第1页）

灶台边的搪瓷缸还泡着隔夜茶，供桌上的猪脑壳突然少了个左耳。我蹲在门槛边嗦小面，花椒油顺着竹筷子滴到裤裆上，烫得大腿根一哆嗦。抬头就看见香炉里插着三根带倒刺的鸡爪子毛，毛根上沾着黑乎乎的血痂。

“背时砍脑壳的！”我骂骂咧咧要收拾供桌，墙头突然传来吱嘎吱嘎的响动。扭头瞅见个戴瓜皮帽的细长影子，两只前爪扒拉着瓦片，尾巴在月光下拖出条灰扑扑的印子：“老弟看我像当官还是像发财？”那嗓门像是砂纸蹭棺材板，刮得人耳膜生疼。

我手一抖把面汤泼在布鞋上，猛然记起三舅爷喝麻了说过的话。那年他在乱葬岗守夜，撞见黄皮子讨封，老东西醉醺醺冲人家胯底下滋了泡尿，结果被追着咬烂了三件汗褂子。滚烫的面汤顺着脚脖子往下淌，我哆嗦着解裤腰带，却发现今早贪凉没穿底裤。

黄皮子的长尾巴突然竖得像根天线，瓜皮帽底下露出双绿莹莹的眼珠子。供桌上的猪脑壳这时咕噜噜转了个面，剩下的右耳朵啪嗒掉在香灰里，溅起的灰渣子迷了我右眼。等我揉完眼睛再看，墙头那玩意居然人模狗样地套了件蓝布衫，纽扣还是用死人指甲磨的！

“您...您这身板当剃头匠正合适！”我扯着嗓子吼，后槽牙咬到半粒花椒，麻得舌头直打卷。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三舅爷说过，黄皮子讨封得往孬处说，可眼前这位已经披上了人皮！

供桌突然震得咣当响，猪脑壳滚到地上裂成两半。脑仁里爬出堆白花花的蛆，拼出个歪歪扭扭的"戌"字。黄皮子呲溜滑下墙头，蓝布衫下摆露出条毛茸茸的尾巴尖，尾巴尖上拴着枚长命锁——正是我婆下葬时含在嘴里的那枚！

“老弟眼力见差火候。”它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我这才发现它脚上套着双绣花鞋，鞋头缀的珍珠跟东厢房丢的那对一模一样！裤裆突然凉飕飕的，低头看见面汤在布鞋上洇出个地图，裆部还粘着片泡发的红辣椒。

黄皮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捏着个铜烟锅往我脸上喷烟。烟雾里浮现出三舅爷的脸，老东西正蹲在堰塘边洗带血的汗褂子。塘水突然翻起红浪，浮上来个扎羊角辫的女娃——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淹死的刘家幺妹！

我抄起条凳要砸，铜烟锅却当啷掉进灶坑。黄皮子蓝布衫的纽扣崩开两颗，露出胸口巴掌大的无毛区，皮肤上纹着傩婆的蓝莲花刺青。这纹路我认得，去年王道士做法事用的符纸就印着这花样。

后脖颈突然刺痛，摸到根带倒刺的鸡毛。供桌上的香炉不知啥时候翻了个底朝天，炉底粘着张泛黄的借据——借款人签的是我爹的名字，日期正是他跳堰塘那天！黄皮子尾巴卷起借据抖了抖，纸面上渗出血珠，汇成个歪歪扭扭的"债"字。

“连本带利该收账了。”它把瓜皮帽往上一推，露出额头的枪眼窟窿。我这才看清它戴的是死人用的寿帽，帽檐别着枚带锈的警用铜扣——跟祠堂族谱里夹的那枚警徽一模一样！

灶坑里的铜烟锅突然炸响，迸出的火星子燎焦我鬓角。黄皮子趁机扑上来，爪子撕破我汗褂前襟。胸口的护身符突然发烫，祖传的翡翠观音像裂成两半——里头掉出撮灰白头发，发丝上缠着孔雀绿丝线！

混乱中我摸到灶台上的盐罐，抓把粗盐胡乱撒出去。黄皮子惨叫一声，蓝布衫嗤嗤冒青烟。它甩着尾巴翻上房梁，瓜皮帽掉下来扣在我头上。帽子里衬用血写着生辰八字，竟是我婆的生卒年月！

更邪门的事发生了。供桌上的猪脑壳突然飞起来，啪地糊在黄皮子脸上。脑浆溅得到处都是，那畜生吱哇乱叫着撞破窗纸逃了。我瘫在地上喘粗气，发现盐罐底下压着半张当票——票号跟老宅失踪的泡菜坛编号差着三位数！

后半夜下起毛毛雨，我在灶房收拾残局时，听见房梁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抬头看见三舅爷的铜烟锅卡在椽木缝里，烟嘴还冒着缕青烟。伸手去够时，烟锅突然烫得我缩手——锅底刻着“丙戌年封，正是祠堂族谱丢失的那一页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