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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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香油债（第1页）

冬至那日晌午，我蹲在灶台边熬猪油，锅里的油渣突然蹦出个“债”字。井轱辘吱呀转了半圈，浮上来个油纸包，拆开是张画着元宝的黄纸，墨九的狗爬字写着：“赊香油钱二十文，腊八前还”。

“墨九你死了都不消停！”我抄起锅铲砸向井口。

井水咕嘟冒泡，浮上来十三只黄皮子，个个顶着红盖头。打头的叼着块灵牌，上头歪歪扭扭刻着“墨九之灵位”，背面还有行小字：“苏小满亲夫。”

“活腻歪了是吧？”我舀起瓢滚油泼过去。

黄皮子炸成团黑雾，凝成个穿长衫的账房先生。这货戴着圆框眼镜，手里的算盘珠沾着血：“苏掌柜，墨九在城隍庙赌钱输了，连本带利该还......”

我抡起柴火棍打断他台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账房先生突然咧嘴笑到耳根，嘴角裂出鱼鳃纹：“那就拿墨家祖坟抵债。”他甩出张地契，红指印糊得看不清字。

灶台上的油锅突然沸腾，炸得满屋都是焦糊味。我抄起锅盖当盾牌，瞥见油花里映出墨九的虚影——这货蹲在城隍庙房梁上，跟群青面鬼推牌九，脑门贴满欠条。

“苏小满！”墨九的虚影在油花里蹦跶，“快把井东头第三块砖......”

话没说完，账房先生的算盘珠飞过来，把油锅砸出个窟窿。滚油浇在黄纸地契上，烧出个北斗七星阵。我趁机蹿到井台边，手指刚摸到砖缝，后脖颈突然吹来股阴风。

李寡妇踮着脚尖飘过来，脑门贴着张褪色的黄符：“苏丫头，该交冬至税了......”她怀里的陶罐钻出条白胖蛆虫，蛆背上烙着墨九的八字。

“交你祖宗！”我扯下晾衣绳当鞭子抽。

蛆虫炸成团绿雾，李寡妇的脖子突然拉长三尺，像条白绫缠住井轱辘。墨九的虚影从井底钻出来，胳膊上的青纹身缠住白绫：“媳妇儿快泼黑狗血！”

我反手掀翻腌菜缸，发臭的卤水浇了李寡妇满头。她发出老猫烧尾的惨叫，身子缩成个肉团滚进井里。井水突然漫成红线，把全镇的门环系成串铜钱。

账房先生突然暴跳如雷，算盘珠崩得到处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撕开长衫露出满身铜钱疤，每个铜钱眼里都钻出条红头蜈蚣。

墨九的虚影突然凝实，青纹身爬满算盘框：“苏小满！往东数七步，桃树下......”

我连滚带爬扑到桃树下，手指插进冻土里乱刨。挖出个陶罐，里头塞着墨九的破裤衩和半块芝麻饼。饼渣里裹着张当票，押的是墨家祖坟的地契。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攥着当票浑身发抖。

蜈蚣群潮水般涌来，墨九拽着我跳上房梁。瓦片底下突然钻出十三只黄皮子，叼着红绸缎往蜈蚣身上缠。账房先生暴长成丈二巨人，脚底板踩着墨九他爹的墓碑。

“墨老三！”账房先生的声音变成城隍爷的腔调，“你孙子欠的香火钱......”

墓碑突然炸裂，驼背老头从骨灰坛里钻出来：“城隍老儿，当年你偷换生死簿的账还没算！”烟袋锅子敲在算盘上，崩出满地火星子。

我趁机摸到灶台边，把当票塞进灶膛。火苗蹿起三尺高，映出城隍庙的虚影——墨九被倒吊在房梁上，脚底板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接着！”墨九的虚影甩过来个油纸包。

我凌空接住，是包发霉的糯米。账房先生突然惨叫，浑身冒起白烟。墨九趁机挣脱锁链，青纹身缠住城隍爷的金身像：“苏小满！砸神像！”

桃木钉扎进神像天灵盖的瞬间，全镇的狗同时狂吠。城隍庙轰然倒塌，墨九灰头土脸从瓦砾堆里爬出来，手里攥着把缺口的铜钥匙。

“二十文香油钱......”他咧嘴笑出满口白牙，“换了个真城隍。”

我抡起擀面杖追打，墨九蹿上老槐树。树皮突然裂开，露出里头中空的树洞，塞着个褪色的红肚兜。肚兜上绣着行小字：“庚子年腊月，墨九苏小满合卺。

“墨九！”我扯断红肚兜，“这玩意儿是不是你去年就藏好了？”

墨九蹲在树杈上啃烧饼，芝麻粒掉进我衣领：“这不叫藏，叫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