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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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守夜人上（第1页）

;我蹲在值班室门槛上嘬烟屁股，琉璃瓦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过，落下几片绒羽粘在保安服肩章上。裤兜里诺基亚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把烟头吞下去。

“老陈头！西六宫电闸又他妈跳了！”对讲机里传来保安队长李大嘴的破锣嗓子，“赶紧去看看！别又整得跟上周似的，监控黑屏俩钟头！”

我瞄了眼墙上电子钟，八点十七分。闭馆广播刚响过三轮，这会儿太和殿广场应该清场完了。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里头就剩三根红梅，得省着抽到后半夜。

穿过隆宗门时，裤腰上那串铜钥匙叮呤咣啷响得心烦。这钥匙环还是闺女上初中时用易拉罐拉环编的，如今她都嫁到房山三年了。月光把宫墙影子抻得老长，砖缝里突然渗出一滩黑水，顺着墙根蚯蚓似的往我解放鞋爬。

“操！”我往后跳了半步，鞋头还是沾了点。这味儿冲得脑仁疼，像沤了半月的死耗子拌着铁锈。拿手电筒一照，黑水里还漂着些絮状物，黏糊糊的像是……人油？

后脖颈子忽然凉飕飕的，像是有人贴着耳朵吹气。我浑身僵得跟冻肉似的，手电筒光柱抖得筛糠。砖地上传来铁链拖拽声，咔啦咔啦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背后三步远。

“谁...谁在那儿？”我嗓子眼发紧，唾沫咽下去跟吞刀片似的。攥着手电筒猛一转身，光柱劈开黑黢黢的甬道——空荡荡的砖地上，水渍划出几道拖痕，活像有人被倒拽着脚脖子拖走。

坤宁宫东配殿突然炸出一串女人尖笑，惊得我手电筒脱手砸在墙砖上。玻璃罩碎成八瓣，电池滚进墙根狗洞。黑暗里那笑声越来越癫，还混着婴儿呜咽，听得人牙根发酸。

配电箱在东北角配电后头，我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赶。路过一口枯井时，井底突然传来“咚咚”闷响，像是谁在拿脑袋撞石板。这井早八百年就封了，上个月考古队还来测过，说底下根本没水脉。

“陈师傅？”斜刺里窜出个人影，我差点一拳抡过去。新来的保安小赵举着强光手电，光晕里能看见他下巴上挂着汗珠子，“李队让我来搭把手。”

这小子浑身烟味重得能熏蚊子，八成是躲在那偷抽芙蓉王。我闻着那烟味突然反胃，中午吃的韭菜饺子直往嗓子眼涌。配电箱铁门半敞着，焦糊味混着股腥臊气扑面而来。

“这他妈……”小赵手电光往里头一扫，我俩同时倒抽凉气。总闸铜片烧得通红，蓝色火苗舔着绝缘层往上窜。更瘆人的是箱体内壁糊满黑红色黏液，正顺着铁皮往下滴答。

我突然想起九七年那档子事。那会儿我刚顶爹的班，也是这么个闷夏夜，慈宁宫配电箱起火，烧出七具蜷成虾米的焦尸。后来消防队说线路老化，可那焦尸手腕上分明戴着翡翠镯子——那年头哪有电工戴这个？

“陈师傅您看！”小赵突然怪叫。顺着他哆嗦的手指，我看见烧熔的闸刀上粘着片指甲盖，月牙白上还描着红牡丹花纹。这花样我认得，媳妇儿临终前躺在病床上，还让我给她指甲涂过这种花。

配电箱突然“砰”地炸出团绿火，小赵拽着我往后滚了两滚。热浪掀飞了保安帽，后脑勺磕在井沿上，疼得眼前金星乱蹦。等再睁眼，整面宫墙爬满血手印，从墙根一直漫到檐角，最顶上那个只有三寸长，五指短粗像个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