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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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雾城（第1页）

2陈三的复眼被浓雾割成碎片，每个瞳孔都映着不同年份的朝天门码头。右上方瞳孔锁着1911年英国火轮喷出的煤烟，左下方冻结着1938年日军轰炸机的弹道轨迹，中央瞳孔里2023年的跨江索道正被龙卷风绞成麻花。他趴在储奇门城垛上，青苔的霉味混着千厮门腌菜坛子的酸气直冲鼻腔。

“三哥当心！”雾中突然刺出条肠子，缠住浪人脖颈的力道让陈三想起翠娥纳鞋底的手劲。那具挂着肠子的尸首分明是三天前沉江的翠娥，可脚上绣花鞋还沾着今晨菜园坝的泥。浪人武士刀劈开浓雾，刀刃上“昭和十五年”的铭文正在褪色，露出底下“重庆民生铁厂”的钢印。

陈三摸向腰间肋差，刀刃突然熔成滩铁水——这是用罗汉寺香炉铜打的，本该镇邪。铁水在城砖上淌出个"巫"字，砖缝里突然钻出群红头蜈蚣，背甲纹路竟与青阳子的罗盘刻度吻合。浪人尸首炸成黑鸦，喙上叼着的福音堂彩玻碎片里，莫三姑的左眼西洋镜正反射出洪崖洞的霓虹灯牌。

“这边！”青阳子的道袍下摆扫过1941年的防空洞标牌，他手里的桃木剑只剩半截，剑柄缠着美孚公司的输油管。老道甩出把铜钱，钱眼穿过陈三的复眼，在雾中组成重庆地铁3号线线路图——牛角沱站的位置正在渗血，那是锁龙桩的坐标。

陈三跟着铜钱指引撞进防空洞，石壁渗出大轰炸时的硝烟味，混着2023年火锅店的牛油香。怀里的婴孩突然开口："爹，我要吃较场口夜市的醪糟。"这声气活脱脱是翠娥，惊得他撞翻堆昭和十二年的汽油桶，桶底粘着张2022年的核酸检测贴纸。

洞深处传来川剧帮腔，七个袍哥正用扁担围殴具东洋机甲。红棍爷叔的扁担头包着城隍庙的符纸，每击打一次就迸出串日语假名。陈三的复眼突然解析出机甲关节处刻着巴蜀图语，那些符号正随着敲击渗入爷叔的虎口。

“龟儿子快走！这铁壳壳吸人魂！”爷叔扭头吼出的唾沫星子，在雾里凝成张1958年的粮票。陈三的鳞片突然倒竖，后腰胎记渗出磁器口陈麻花的油香。婴孩从他怀里暴起，龙角刺穿机甲胸腔的瞬间，驾驶舱里掉出个穿山城棒棒军汗褂的老汉。

“老子等了你二十年…”老汉扯开衣襟，胸口带鱼吞蛟图的鱼眼位置，正是陈三胎记的镜像。他手里攥着的钥匙串，挂着娘亲当年的银杏叶银坠，坠面刻着“巫山锁龙台”的经纬度。

防空洞突然塌方，陈三拽着老汉滚进暗河。水流裹着2006年的农夫山泉瓶子，日文标签写着“锁龙台天然水”，瓶盖里却塞着张1983年洪水水位记录表。复眼透过塑料瓶看见莫三姑正在洪崖洞卖西洋镜，游客扫码支付的瞬间，瞳孔闪过菊花纹的AR特效。

“这才是真龙门！”老汉用钥匙划开岩壁，青铜船的控制台在苔藓下泛着冷光。陈三的鳞片自动嵌入操作槽，船体吱呀着浮出江面时，甲板上挤满举着vivo手机的游客，直播间的弹幕正把“雾都光影秀”刷上热搜。

莫三姑的西洋镜突然从手机屏弹出，镜框齿轮咬住游客脖颈：“欢迎来到大东亚共荣雾霾圈！”陈三的复眼突然剧痛，六个瞳孔分别映出：

青阳子在防空洞刻符，朱砂混着美孚机油

翠娥的肠子缠住5G基站，绞出满屏乱码

锁龙桩在直播间9块9包邮卖巫蛟鳞粉

自己站在时光岔路口，被六道残影撕扯

“给老子醒！”刀疤王的雷管在船底炸响，气浪掀翻三个正在自拍的汉服妹子。陈三的复眼崩出两粒晶体，落地变成罗盘与怀表——表盘刻着渝中区老钟楼的维修记录，罗盘指针是根泡椒凤爪骨头。

他攥着这两样扑向控制台，江雾突然散开条通道。望龙门石壁伸出百万只腐烂手臂，指甲盖上刻着不同年代的重庆方言脏话，拽着轻轨索道洪崖洞往江底沉。十八梯的石阶正在裂解，每块碎砖都映着陈三不同时期的残影：五岁偷供果、十八岁赌钱、昨夜刻洋船螺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