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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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井底影子（第1页）

陈渡的膝盖刚触到祠堂蒲团，供桌上的三柱倒头香突然齐腰折断。香头坠在青砖上溅起火星，暗红的香灰无风自旋，在积年累月的砖缝间拼出个歪扭的“逃”字。这香是今晨从井底青铜匣里翻出来的，裹香的红纸还印着镇魂司的火漆纹。

“喀嚓——”

江菱儿的牌位突然裂开道缝。陈渡伸手去扶时，新换的素绸突然褪成冥婚时的喜红色，暗褐色的血渍从牌位底座渗出，顺着香案淌成北斗七星的阵图。腕间红线毫无征兆地收紧，勒得血脉发紫——这红绳正是鸡喉锁熔炼所化，此刻竟如活蛇般扭动，绳头直指梁上悬着的裹尸布！

“姑爷行这么大礼...新妇可受不起......”

琴师腐烂的嗓音贴着耳根响起。陈渡猛抬头，看见三具倒悬的裹尸布正在梁间飘荡。尸布角滴落的浊黄液体在香案汇成八卦阵，最中央的位置浮着本泛黄的《赶尸簿》——书页间夹着的生辰帖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血字：“戊寅年七月十五，寅时三刻，炼煞成婚。”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井底呜咽传来。陈渡攥着半截断香后退，鞋跟碾碎的香灰突然爆起青烟。烟雾中浮现二十年前的合卺宴：自己戴着傩面，正将鸡喉锁钉入江菱儿咽喉，而她腹中胎儿突然咬断红绳，脐带缠住傩面刀狠狠一拽——刀柄缠着的正是此刻腕间的红线！

“砰！”

梁上裹尸布突然炸裂。陈渡挥袖挡开飞溅的尸水，发现布中裹着的竟是三具无皮尸骸！尸身脊椎反折成弓形，天灵盖钉着青铜钉，钉帽上的傩面纹与沅江尸灯上的镇煞符如出一辙。最骇人的是中间那具尸骸的胸腔里，塞着盏白骨灯笼——灯芯处蜷缩的，分明是江菱儿被锁在玉佩中的残魂！

鸡喉锁化的红线突然暴长。陈渡被拽向尸骸时，瞥见《赶尸簿》自行翻至“三尸坐堂”篇，泛黄纸页渗出尸蜡，将他的掌纹拓成镇魂符。墨字化作黑蚁啃噬书页，每咬穿一个八字，祠堂地砖就多出道带血的爪痕。

三更的梆声混着猫头鹰厉啸炸响。陈渡将断香插入香炉，混着心头血的唾沫喷在香灰上。灰烬突然凝成卦象，显出的既不是《周易》六十四卦，也不是镇魂司秘传的傩卦，而是用带毛发的凝血画成的鼠头纹——正与江菱儿嫁衣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卦象突然爆燃。陈渡扑灭火星时，发现香案下的青砖松动，撬开后露出个青铜匣子。匣面阴刻的“跪阴香”三字正在渗血，锁眼处插着的，正是二十年前江菱儿被锁喉时抓断的半片指甲！

钥匙插入的瞬间，祠堂地砖突然塌陷。陈渡坠入个丈许宽的密室，四壁挂满褪色的喜幡，幡旗上沾着干涸的胎脂。最中央的青铜鼎里泡着具女尸，嫁衣下摆钻出九条鼠尾——每条尾巴都系着红线，绳头连着他腕间的鸡喉锁！

五更鸡啼刺破密室死寂。陈渡的傩面刀斩断鼠尾时，红线突然集体暴走，将九条鼠尾缝在他后背。江菱儿的残魂从鼎中浮起，腐烂的指节捏着把桃木梳：“夫君可知...这三柱倒头香要跪满九夜......”

祠堂突然地动山摇。陈渡爬回地面时，发现供桌上的牌位已化作齑粉。香灰重新汇聚成卦象，这次的鼠头纹瞳孔处钉着青铜钉，钉身刻着《舅公到》的时辰。晨雾漫过天井时，老宅门环突然被铜钱剑叩响，那节奏正是赶尸匠招魂的“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