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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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镇灵铃（第1页）

<我扒着井沿往下探头时，青玉棺突然发出婴儿啼哭。井水不知何时涨到离地三尺，水面上漂着几十把檀木梳，像群青面獠牙的小船。爹的身影在水波里碎成残片，手里红头绳却突然窜出水面，毒蛇般缠住我手腕。

“陈家人碰不得这绳子！”

炸雷般的喝声震得耳膜生疼。穿藏蓝道袍的老头劈手斩断红绳，断口处滋出黑血，溅在井栏上烧出蜂窝状的孔洞。老道灰白胡子沾着纸钱灰，腰上别着个罗盘，指针正对着我狂抖。

“张……张道长？”我盯着他桃木剑柄挂的五帝钱，突然想起今早血书上的朱砂符。老头一脚把我踹离井口，从褡裢里掏出把黢黑的枣木钉，顺着井壁砖缝啪啪啪钉下去七枚。

井水瞬间结冰，那些梳子冻在冰层里，梳齿诡异地向上弯曲，像是要抠穿冰面。老道扯开我衣领，铜铃铛不知何时自己系在了脖子上，铃身烫得能烙熟鸡蛋。

“你爹没教你怎么用镇灵铃？”张道长指甲在我胸口划出血符，疼得像是烙铁印肉。铜铃突然自鸣，声波震碎井沿霜花，冰层下的梳子齐刷刷转向太和殿方向。

远处传来闷响，像是重物坠地。对讲机里炸出保安的惨叫：“隆宗门石匾掉下来了！砸……砸死了个讲解员！”我爬起来要往那边跑，被老道一个扫堂腿放倒：“找死啊？那匾额是正统年间的镇物，早该裂了！”

隆宗门的匾额斜插在地，金漆剥落处露出暗红木芯，像条被开膛的巨龙。二十米开外躺着具女尸，后脑勺凹进去个规整的长方体，血泊里沉着块带皮的颅骨。

"让开！"张道长往我嘴里塞了片腥苦的符纸。走近了才看见匾额背面刻满符文，凹槽里填着黑褐色的膏状物。老道用银针挑了点嗅闻，突然冷笑：“人油混着朱砂，你们陈家祖上真下得去手。”

女尸右手紧攥着手机，屏幕还停在自拍界面。我瞥见照片背景里的隆宗门，匾额位置赫然是块空白，右下角却多了个打伞的宫装女子。放大细看，伞骨末端挂着九个铜铃，样式与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九星锁魂局。”张道长突然往尸体天灵盖拍符纸，“这姑娘八字全阴，被人当祭品了。”黄符遇血即燃，火苗里爆出指甲盖大小的金蝉，振翅声跟铜铃共鸣。女尸眼皮猛然睁开，瞳孔里映出李队长在匾额下烧香的画面，香炉里插着三根人骨！

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弹出视频通话。女婿的脸挤满屏幕，背后是房山医院走廊：“爸！妞妞瞳孔里长东西了！”镜头转向病床，外孙女眼白上浮现细密符文，竟与我胸口的血符分毫不差。

张道长往我掌心塞了把枣木钉：“子时之前，找齐七口锁龙井。”他撩起道袍下摆，小腿上密密麻麻全是铜钱大的伤疤，排列成北斗七星状，“你爹当年少钉一口井，赔进去三条人命。”

铜铃突然引着我往奉先殿跑，铃舌疯狂撞击内壁。殿前香炉翻倒在地，炉灰里埋着半块翡翠扳指——和父亲遗物匣里那半块能严丝合缝拼成整圆。铃铛声在东南角柱产生回响，我用鞋跟猛踹柱基，青砖塌陷处露出个青铜匣，匣面铸着饕餮吞铃图。

匣内锦缎上并排七个凹痕，六个嵌着锈蚀铜铃，唯独中央空缺。我脖子上铜铃突然挣脱红绳，稳稳落入空缺处。殿梁上垂下数十条红头绳，绳结系法跟丹陛石霜花里的一模一样，末端全拴着腐烂的婴孩襁褓。

手机在此刻收到彩信，是张干事发来的档案照片。六六年红卫兵拆钦安殿的老照片里，我爹跪在玄天上帝像前，脖子上赫然戴着这个铜铃。照片边缘有双穿绣花鞋的脚，鞋头缀的东珠正是珍妃井打捞出的那颗！

铜铃阵突然共振，奉先殿的牌匾轰然坠落。烟尘中浮现出爹的虚影，他手里攥着截焦黑指骨，正往第七口井里钉枣木钉。指骨上的翡翠扳指突然碎裂，井口喷出的黑血瞬间淹没虚影，也糊住了我的视线。